美国制度之疾:在腠理还是骨髓?
11 月 1 日在美国华盛顿拍摄的华盛顿纪念碑和路边的竞选标语
王波
新冠肺炎疫情突袭,总统大选纷争不休,2020年注定是美国历史上极不寻常的一年。当前,美国失业人口剧增,社会严重撕裂,似乎正经历着1929年大萧条时期的巨大危机和考验。
彼时,美国尚未建立系统的社会保障制度,整个社会弥漫着失意、失落、失败的情绪,有人说,如果不改革,资本主义或许将就此寿终正寝。如今,类似的疑问再次出现。
前车之鉴
1929年出现大萧条的时候,执掌美国政府的是商界精英、曾任商务部长的共和党总统胡佛。胡佛信奉传统自由放任的政治理念,因此面对危机联邦政府长期不干预、不作为;过度信奉市场的自我调节功能,造成民众面对危机无所适从。
胡佛希望州政府主要发挥救助作用,但危机是全国性的,甚至是整个西方的,一个州的作用怎能扭转全国的局面?在这种大危机面前,只有协调一致的联邦政府行动,而且必须是刻不容缓的统一行动,才是唯一的出路。胡佛担任总统4年后,美国人放弃了胡佛,转而选择在大萧条中组织救济工作有一定成效的纽约州州长富兰克林·罗斯福。选择罗斯福,不仅仅是选择新的总统,新的希望,更是选择了一种新的资本主义模式。
1933年,罗斯福首次担任美国总统,他呼吁尽快结束争论,尽快采取果断行动。他在就职演说中说,“有很多方法解决当前的问题,但是仅仅依靠谈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们必须行动,尽快行动。”为此,他呼吁美国人放弃党派之争,“有纪律地攻克共同的问题”。
罗斯福开始实行新政,大刀阔斧展开全方位改革,联邦政府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全面加强对经济领域的干预,大规模实施政府公共项目,危机逐步得到缓解。1935年,美国国会历史性地通过社会保障法,福利制度得到初步建立。美国人第一次接受了在遇到困难时依靠政府的思想,新自由主义思想得到普遍接受。正是罗斯福新政,让现代美国制度得以逐步建立,让美国从大萧条中重生。
美式民主的悲哀
新冠肺炎疫情之下,美国再度经受严峻的考验。然而,特朗普政府一直未能采取有效措施,从联邦政府层面强力抗疫,美国医疗体系几近崩溃,近期更是每天新增十几二十万名感染者。疫情冲击着美国的就业市场,一些失去工作的美国人无钱支付房租或贷款。疫情也在考验联邦政府的勇气、决心和作为,叩问联邦政府和州政府在面临大的公共危机时如何携手合作,团结一致,共同抗疫。
然而,已结束的大选和特朗普政府的抗疫表现,让多数人非但看不到一个团结协作共同抗疫的美国,看不到一个强有力的联邦政府在发挥作用,恰恰相反,联邦政府和一些州政府针锋相对,互不相让;两党更是不协作、不配合,甚至相互指责、拆台,党派分裂程度之深前所未有,抗疫共识无法达成。
这是美国的悲哀,更是美式民主的悲哀。全国性的危机处理,不仅是对联邦政府制度、措施的考验,更是对治国理念和执政理念的考验。某种程度上,美国政客们标榜的民主不仅没有解决问题,相反成为思想分裂的温床,成为疫情扩散的助推器,让美国面对人类共同的敌人——新冠肺炎疫情时,自己内部先缴械了。这是对美式民主最大的嘲讽。
“挖坑”甚于交接
大选帷幕早已落下,选情不利的特朗普却迟迟不承认败选。依照惯例,在任总统本该积极配合当选总统做好权力交接,尤其是当前更应该在抗疫问题上与即将上任的新政府密切配合,合力解决危机。人们看到的却是,双方支持者要么继续在争论大选的合法性,要么在街头上演一幕幕令人难以置信的冲突和暴力。
作为“政治素人”的特朗普,经过白宫4年锤炼,运用权力的手段日趋娴熟。他一方面质疑大选结果,不放弃诉诸司法程序,一方面继续向支持者展现绝不认输的政客形象,利用在职总统的优势继续稳固选民基础,试图4年后重返白宫。
虽然特朗普在最高法院有保守派的支持,但最高法院的大法官们在事关美国宪政合法性的原则性问题上,是以党派为优先还是以维护宪法权威为优先,其实并不会轻易受特朗普的情绪所煽动,否则美国三权分立的政治体制就真的岌岌可危了。12月11日,美国联邦最高法院驳回了得克萨斯州提出的要求认定宾夕法尼亚州等几个摇摆州选举结果违宪的诉讼。
尽管如此,一个不争的事实是,特朗普对民主党选举获胜合法性的质疑,强化了支持者对特朗普的同情之心,同时激化了共和党选民对民主党的不满情绪,进一步加剧了党派政治极化。这种权力过渡期日益加剧的政党对抗和民众敌意,不利于解决当前美国面临的内忧外患。如此背景下,新政府要想快速取得民众支持以合力抗疫、全面恢复美国经济,将困难重重。
除了煽动情绪,特朗普在离任前还任命新的保守派官员,寄希望于部分职位能够在新政府得以保留,并继续保持政策的连贯性。与此同时,特朗普加紧内外政策调整,试图留下更多的政治遗产,也给未来执政者制造更多障碍。
特朗普政府近期加大了移民资格的审查力度,加强了移民管控;外交出击的频度和力度更是罕见。美国国防部宣布从阿富汗和伊拉克撤出部分士兵,大大减少驻军人数,据说这轮撤军计划将在拜登就职前5天完成。阿富汗政府希望未来得到拜登政府支持,特朗普的撤军行动大大压缩了拜登的后续政策空间。
值得警惕的是,特朗普政府执政末期不断加强遏制中国,加紧对中国企业制裁,甚至颁布所谓中国共产党党员旅行禁令,等等。近日,美国国务院宣布批准2.8亿美元“野战信息通信系统”对台军售,这是特朗普任内第11次对台军售,也是今年的第6次。
在总统权力过渡期,特朗普不是着眼于将权力平稳过渡,反而在内外政策上频频发动攻势,在一些敏感问题上的政策尺度越来越大。这势必会大大压缩新政府上台执政后内政外交政策调整的空间。
在美国,谨防党争的告诫其实早就存在。美国首任总统华盛顿执政期间,由于财政部长汉密尔顿和国务卿杰斐逊治国理念不同,政界分裂为联邦党人(共和党的前身)和反联邦党人(民主-共和党的前身),内外政策争论不断。1796年,华盛顿离任时,告诫美国人注意党派争执的危害。
对美国而言,这个告诫不幸言中了。
(作者系国防科技大学国际关系学院美国研究中心主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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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朴敏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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