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有悔：20岁天涯社区启动IPO

　　曾经有段时间，因为工作节奏慢，处长一有空就打开天涯瞎看。股票论坛、天涯杂坛、娱乐八卦……直到有一天看因为连续看莲蓬鬼话，梦到床下有一个穿着寿衣的女人方才作罢。

　　而那段日子竟然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前几天消息传来，天涯社区获批终止新三板股票挂牌。摘牌之后天涯社区公司将正式启动IPO计划，“在布局社交平台技术创新及业务模式升级后，将积极备战科创板谋求更好的发展”。

　　创办于 1999 年 3 月 1 日的天涯社区，曾经春风得意马蹄疾，少年意气挥斥方酋，也曾万里悲秋常作客，阅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现在，我们只盼它“漫卷诗书喜欲狂、青春作伴好还乡”。

　　曾几何时，天涯社区因为开放、自由、包容的人文气质独树一帜。不像现在名字如雷贯耳的那些大佬们，它的创始人邢明并不为很多人所知。

　　那是个燃烧的年代，1997年到1998年，国内早期的网民们用着拨号网络，泡在各个BBS和紫禁之巅、碧海银沙之类的聊天室。

　　想法一有，说干就干。那个时候邢明边上班边炒股已经赚了2000万元，是股神级的人物，资金由他出，老大也由他来做。

　　他辞去公务员的工作，带着死党们办了个叫海南在线地方门户网站，天涯社区只是海南在线的一个子频道，但用独立域名运作。

　　3月，官方说法是经过创始团队艰苦的努力，民间流传是天涯社区现任首席科学家、当年未退伍的海警战士卓锐业余时间历时好几天，天涯BBS的页面在海口上线年的技术架构和ASP底层也在天涯使用至今。

　　天涯创业员老现在想起来还很怀念技术会议上，无论是内部人员还是合作伙伴对天涯技术架构那种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情景。

　　后来恰好四通利方改版为新浪网，因为定位的调整，一大批习惯了论坛的精英网友纷纷出走来到天涯社区。

　　“这些都来自高校、社科院、媒体等，属于中国最先接触互联网并有知识的群体，他们形成了天涯的基因。”

　　1999 年 11 月 10 日，宁财神在天涯杂谈发表《天涯这个烂地方》，寄寓了对天涯的一往深情。下面我处随便截取一段：

　　到目前为止，我几乎所有业余时间都是在天涯浪费掉的，每天下班后，为了过来和天涯这帮朋友们相聚，我推掉了所有的应酬和文体活动，把大量的宝贵时间都浪费在打字和看贴子上了，而且一泡就到凌晨。

　　这样下去，对我身心健康的发展是极其不利的，而且据我所知，象我一样的人不在少数。我也曾经尝试过去其他论坛和聊天室厮混，但是总觉得到处都没有天涯这种人情味和凝聚力，地方没几天就玩腻了，只能再回天涯。

　　有时侯觉得回天涯就象到自己家一样，这使我非常不快，区区一个虚拟社区竟然就这么夺了我的魂魄去？为了能够早日恢复正常人的生活，我希望天涯迅速变得冷漠无情、不知所云，那将是我唯一能够摆脱网络的机会，我衷心期待着那一天！”

　　就是这样让宁财神大发软文的天涯社区，据员工自曝“当时没有专门的运营团队，大家都是一门心思扑在内容和……嗯，网恋上。老大邢明有一句名言：没网恋过的人没有网感。”

　　当时的用户群体没有现在这么庞大，也相对高端，不用操心管理问题。当没有运营目标的时候，在内容上面也没有任何导向，任由大家发挥，也由此催生了大量优秀写手。

　　2002年，慕容雪村在天涯连载小说《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阅读量超过20万次，成为网文爆款时代的前奏。

　　2006 年3月，广东顺德海关公务员石悦在煮酒论史版开始连载《明朝那些事儿－历史应该可以写得好看》，没错，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当年明月。

　　当年5月，由于阅读量突破百万，引发网友认为数据造假的争议，最终造成“明月门事件”，也酿成了当年明月出走天涯，转会新浪的悲剧（恕此处不能展开歪楼）。2009 年3月21 日连载完毕，边写作边集结成书出版发行，一共7本。

　　除了上面的超级 IP ，天下霸唱的《鬼吹灯》、孔二狗的《黑道风云 20 年》、熊顿的《滚蛋吧肿瘤君》等最早都出自天涯社区。而“侠女”步非烟当时在莲蓬鬼话只是一介“斑竹”。

　　天涯网友引领发酵的朱令铊中毒案、、孙志刚案等社会热点事件奠定了其在公共事务的线月，天涯社区《两所乡村小学和一个支教者》的主人公徐本禹 “从感动天涯到感动中国”，成为了2004年度十大感动中国人物之一。

　　诚如一篇文章所言，在天涯鼎盛时期，它曾是所有人的宠儿，有趣或有深度的内容在这里被连载和讨论，影视公司的业内人从天涯上挖掘故事，找寻灵感，媒体的记者从天涯上找选题抓热点。

　　2、运营：三权分立的弊端凸显，版主的权利越来越大，甚至有版主年收入超过天涯社区利润的现象。从2006年开始，对于天涯来说是一个转折 , 此时的天涯社区定下了上市的决心，开始追求盈利。

　　“外界都觉得天涯能够保持某种清高的态度，是因为我们没有缺过钱。其实，在2000年到2004年的时候，我们的资金压力已经非常大了，经常会出现几个月不发工资的情况，甚至网友们都在讨论给天涯捐款的事情，放在现在叫‘众筹’。

　　这时候，有很多人找上门来想投资天涯。第一个来找我的投资人是王功权，我们一起讨论了天涯的商业模式，比如大门不收费，小门收费，你进入天涯是免费的，但里面的一些功能可以收费。虽然讨论很热烈，但投资的事没有谈妥。事后，王功权也表示：如果完全不谈商业化，从一个社区角度，我特别喜欢天涯。

　　2004年，包括新浪和搜狐都向天涯抛出了“橄榄枝”，但他们都想收购而不是入股，而我并不想卖掉天涯。迟迟不融资，导致最困难的时候，天涯的有些事业部压缩到只有一个人。但是我们克制住了烧钱取暖的，控制成本保存战斗力，想尽一切办法扛过冬天。

　　2006年，我们终于拿到了联想和清科的天使投资。2007年完成了来自谷歌和联想的融资，其中谷歌持有6%的股份。另外，跟谷歌和联想一起投资的，还有一些个人天使，比如分众传媒的江南春和经纬中国的张颖。

　　但是，在天涯拿到天使投资这一年，陈一舟收购了校内网，新浪博客已经上线年，互联网已经进入另一个时代了。”

　　“2009年的时候，中国推出了创业板，这时候有相关人员很希望我们在创业板上市。不到一年，谷歌宣布退出中国，我们顺势提出回购天涯的股份，想把公司的海外架构拆除。

　　但是与谷歌的漫长谈判阻止了这一美好愿望。你无缘无故地让人退出你的股权，人家肯定不干呀。谈判持续了将近两年，用了三倍溢价做回购。等我们把一切都搞定之后，发现上创业板今非昔比，要排队了。

　　而此时的天涯已经达不到创业板上市的要求了。券商告诉我，需要有3000万-5000万的盈利。天涯实在包装不出3000万-5000万的利润。

　　很多人把微博的出现当成压死天涯的最后一根稻草。2009年8月，新浪推出新浪微博并迅速获得网友的关注，天涯的流量遭遇分割。一批天涯网友去了微博比如八卦_我实在是太CJ了、李铃铛等人，还有一批人去了知乎、豆瓣。

　　其实如果没有微博，天涯也已经没落了。让网友失望的不是他千年不变的面目，而是他的内容已经不够有营养，不能伴着步入中年的70后80后成长。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体制造成的，成也版主，败也版主，天涯网友和版主相爱相杀的关系，以及版主的绝对话语权，本身就存在隐患。

　　按下上面提到的“明月门“不表，我们来说2018年1月的”X照门“事件，当时全网几乎已经将照片封禁清理，但唯独天涯上容许照片内容流传，据说当时大版主坚决认为天涯是一块言论自由之地，所以对这样的内容流传并未干预。

　　而事后据天涯百科中记录，那段时间造访天涯的人数增长了一倍。此后，天涯内容愈低俗化，深度文章和有意思的内容变少了。

　　一些天涯网友对此彻底失望，他们认为三俗内容并不符合天涯的娱乐精神，天涯已经不是“严肃八卦”，而是变成媚俗工具。

　　翻阅天涯的历史 ，我们愕然发现，2010年11月10日，天涯社区曾正式推出天涯微博新产品。而天涯微博产品“鸭脖”却没有发出过一点儿嘎嘎声啊。

　　对此，邢明有过如下总结：天涯上的用户过去累计出了八千多本书，出版社和影视公司都在天涯上找题材，但这和我们几乎没有关系。

　　而且我们也没有留住意见领袖，孔二狗、熊顿、当年明月等诸多超级IP、意见领袖的出走，导致一个热门新闻话题同样可以在微博上大规模形成吐槽热议，草根用户自然随同流失。

　　2015年8月，天涯社区挂牌新三板同时完成定向发行300万股股份，募集资金人民币3999万元，增资完成后公司总股本9300股。招股书显示，天涯社区2015年上半年营收为6118万元，运营亏损1683万元，净亏损364万元。

　　2016年6月24日，天涯发布股票发行认购公告称，发行300万股，每股价格22元，募集资金为6600万元。

　　当年12月中旬，天涯社区在“蝶舞天涯，翼动全球——互联网时代的文艺创作及推广研讨会” 上分享了即将正式发布的自媒体产品天涯号。

　　然而这则消息，除了让一些原天涯的内容产出大户们又一不小心悼念了一番自己的天涯往事外，并没有在业界引起太多的波澜。

　　两次股票发行，天涯从新三板拿钱约 1.06 亿元，估值约 21 亿。天涯社区日均 UV （独立访客） 1300 万，同比增长 26% ，移动端用户流量占比接近 60% 。

　　转眼间，微博差点儿让微信干掉，头腾大战更是如火如荼，短视频、直播火了，连幼儿园的小孩儿都在哼唱“在一瞬间有一百万种可能“，陌陌的陌生人直接就能开约，而在天涯的时代，连网恋都得看能不能有缘凑巧进了同一个聊天室……

　　多年以来，天涯保持了低投入、低产出的运营状态，也因此错过了一些与资本嫁接的动力与机遇。当时天涯名气很大，没有在那时候大规模融资，是一个失误。

　　据邢明回顾，他们利用自有资金干了7年才开始引入外部资本，而很多互联网公司在成立的第一天就有了外来投资。

　　回购谷歌的股份后，天涯又过早地把VIE架构改成了国内架构，造成国外资本没法投资我们，而境内的人民币基金在那几年对投资中国互联网公司还比较谨慎。

　　同时，竞争也越来越激烈，在很多细分领域涌现出很多垂直类巨头。比如，论坛这块，出现了东方财富和雪球，他们在分流我们论坛的用户。

　　2016年6月29日34岁的天涯社区副主编金波在北京地铁6号线呼家楼站突然晕倒经抢救无效不幸去世。让人突然发现，原来天涯如此之近。

　　其实一直有人建议天涯搬离海南。实际上他们在北京有不小的办公室，一度有过双总部的布局，但后来发现在管理效率上不高。天涯人总是觉得北京太浮躁了，人才流动性大，但却忽略了核心人员久坐海口，对行业很容易产生不了解。

　　从1999年到2019年，20年过去了。天涯会像那首歌里唱的，作为课本里变色的书签讲述光阴的故事？还是能够东山再起，放手一搏，其实这些年，天涯也在小小的折腾，但总是有入错了片场的违和感，比如进军区块链什么的，让人觉得急火攻心，是久病乱投医。

　　不管怎么说，此次退出新三板，上市科创板还是个好消息。毕竟早在2018年4月9日，天涯社区便公告称，根据公司业务发展及长期战略规划的需要，综合考虑公司挂牌维护成本、后续投资机构引入估值等因素，拟申请终止挂牌。

　　“中国 BBS 社区 100 强”之首、“中国 10 大最具投资价值 BBS 社区”第一名；“中国 10 大最具创新力 BBS 社区”第五位；“商业网站 100 强” ……这些曾经的光环，也许说明不了问题。但是天涯仍像那个不服输的老男孩，会让我们露出有一些辛酸，有一些理解的笑容。

　　他的伙伴曾经说过，经历过这么多次打击的天涯依然没有倒下，全靠邢明的执念在支撑，虽然中文系毕业的他，骨子里的文人气息让他注定成不了好领导，做不好生意；但是另一方面来讲，他的执念和天生厌恶商业化，也是支撑天涯社区活到现在的基础。

　　如果这篇文字可以帮天涯续命，财情处无比愿意。祝福他成功上市科创版，保持独立的人文风格、又找到成熟的赢利模式。

　　因为在网上一篇天涯前高管的文章中，我们找到这样一句话：“也许那个矫情的，活着坚持自己，被别人惋惜或者鄙视，不知道自己并不开心的天涯，在每个人心里都存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