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王城：塞外古城壮歌多

光明日报记者 王瑟

出新疆图木舒克市城北10多公里，一座不高的小山出现在眼前。这个名叫代热瓦孜塔格山的地方，当地人直接称呼其为唐王山。山上南端山口处有一片残存的城址遗迹，正是大名鼎鼎的唐王城。图木舒克市的机场就叫唐王城机场，进入图木舒克市，到处都能看到唐王城的印迹，当地人说起唐王城，也是津津乐道。

唐王城真的住过唐王吗？没有人能给出准确的回答。近日，记者奋力爬上唐王城，发现这里早已破败不堪，但城址仍能看出内城、外城等遗迹，从而可以推断出，当年这座城的规模一定很宏大，来往的人很多。

唐王城的由来

站在唐王城最高点眺望，眼前的唐王城城墙用泥土和石头筑成，看得出内城、外城的轮廓。城的南北各有一道城门，外城外还有一个大外城。可惜的是，现在的大外城墙早已风化为一道土梁，不经人指点，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

在唐王城东北约两公里的地方，有一个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三师的团场，所在地就叫唐王村。其实唐王城也好，唐王村也好，都是当地汉族人的叫法。维吾尔族老乡称这里为托库孜萨莱，意为九座驿站或九座烽燧之意。

如今残破的唐王城 光明日报通讯员 戴宏疆摄/光明图片

由此可以得知，这里应该有九座城或九座烽燧才对。从图纸上可以看出，相隔数十公里，应该还有三座城址遗迹。其中有两座城址遗迹夹山而峙，正好守护在塔里木河的上游地段，由此看出，当年这里的战略地位还是很重要的。

翻阅史料发现，唐王城其实是唐代尉头州城遗址，始建于公元前206年，距今约有2200年的历史。作为新疆境内古丝绸之路中道上的重要古城遗址，唐王城具有极高的考古价值，2001年6月，被国务院核定为第五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唐王城占地数平方公里。内城由山腰绕到山巅，长756米。外城接内城续到山巅，长1008米。大外城由外城环绕南山根，长1668米。山腰和山顶有土坯所砌的南北开门的城墙遗址。在两公里外的唐王村里，先后出土了泥塑佛头、丝绢、陶器、钱币等4000多件文物。

唐王城在历史上很有名。唐玄奘去西天取经时曾路过此城。据记载，这里流行小乘佛教，僧人甚多，佛事不绝。在公元前二世纪，唐王城所在地是西域三十六国中的尉头国，后曾是古龟兹国与古疏勒国的分界线，是一座依山傍水的军事要塞。

这里最早见诸史书的名字叫郁头国。东汉末年，郁头国被并入龟兹国。《汉书·西域传》记载，当时的郁头国住有“户三百，口二千三百，胜兵八百人”。也就是说，在东汉末年，郁头国就住有2300名百姓及800名军人。

从西汉到唐末，郁头国一直为龟兹国所管辖。到了大约公元十世纪时，有关唐王城的记载突然在史书上消失了。有说是因为河流突然改道了，有说是森林枯萎了，唐王城消失的具体原因至今仍是一个谜，没有人说得清究竟。

唐王城的考古发现

唐王城外的山崖曾经有大量摩崖石刻的山体。因为风化，山体早已变得面目全非，如今，只能依稀看到石刻的一点点痕迹。放眼望去，但见野草杂乱丛生，古城的废墟横亘眼前，荒芜和死寂湮灭了往日的辉煌，黄沙和风尘覆盖了混沌的记忆。唯有瓦砾、断壁和土坯艰难地拼凑起历史的烟云。

就是在这片废墟上，曾矗立着名噪一时的西域名城，它兴盛700余载——这里曾兵卒商贾僧侣络绎、寺庙驿馆烽燧林立；这里也经历了战乱；这里曾遗留下华夏统一的历史印记，也见证了外来强盗的卑劣形迹。

唐王城内城外曾出土大量的文物，如汉文化、龟兹、唐代等钱币及钱范，棉、麻、丝、毛织物，还有陶器、铜器、木器等器具，以及大量佛教艺术品如壁画、泥塑、木雕等。除有中原来的物品外，还出土了许多波斯等国的文物。

最早来到这里进行大面积发掘的是1906年6月15日来到这里的法国人保罗·伯希和。此前，英国人福西斯曾在1870年和1873年两次来到此地，在他写给英国政府的报告中，提到过唐王城。这是欧洲人最早得知唐王城存在的记录。报告中写道：那里是有石墙和造像碎片的广大古城市遗址。

瑞典人斯文·赫定在1895年2月也来过唐王城，他对两个地方进行了发掘，然后就匆忙认定这里是穆斯林时代的遗址。

当伯希和发现这里有造像残片后，他认为这里建造的年代肯定比之前所认定的更早，所以进行了大面积的发掘，所有发掘出的文物现在均收藏在法国巴黎的吉美博物馆里。

1913年，德国人勒柯克率领的探险队来到唐王城，发现了壁画、塑像、木雕佛像、青铜香炉、舍利袋和婆罗谜文文书等文物，现在这些文物均收藏在德国柏林的亚洲艺术博物馆里。

英国的斯坦因也曾在1908年和1913年两次发掘过唐王城。

而中国人第一次发掘唐王城是在1928年4月至1929年10月，当时中瑞西北科学考察团在塔里木盆地进行考察。不幸的是，他们所收集的材料一部分在抗战中毁于战火，只有调查记录和图片保存了下来。黄文弼先生据此写成一本考古报告，于1958年出版。

真正意义上在唐王城进行考古发掘的是1959年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文物管理委员会的李遇春等人。他们主要调查了唐王城遗址，这是首次对这座古城的科学考古调查，共清理1053平方米的面积，发现了许多陶器、木器、骨器、铜器、塑像残块、木简、文书、钱币、陶钱范、丝织品等文物。

此后，唐王城再也没有经历任何科学考古发掘。它的地底下到底还有什么秘密，谁也不知道。

唐王城的衰落与新生

从毗邻的阿克苏地区柯坪县起，依次为阔纳齐郎古城、都埃梯木（梯木即烽火台）、亚依德梯木、谒者馆，进入郁头国境内，再向南依次经过尤木拉克梯木、阔西梯木、泽梯木，就到了唐王城，由唐王城再往西南行，就会走向通往古疏勒的大道。

从今天的地理位置看，唐王城基本处于阿克苏市与疏勒县的中段，这条路线也是古丝绸之路必经之地。西汉以来，中央政府一直加强着对西域的治理，巩固政权，戍卫疆域。唐王城作为西通中亚交通要道的重要门户，曾多次经历战乱。

公元670年，吐蕃控制了唐王城一带；公元679年，唐吏部侍郎裴行俭收复唐王城；公元686年，武则天放弃唐王城的管辖，唐王城再次陷入吐蕃之手；公元692年，武威军总管王孝杰大破吐蕃，再次将唐王城收复——仅在上述唐代的这20余年时间里，这座小城就多次发生战事，城池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烽火台一次次狼烟四起，多少守城将士葬身黄沙。胡笳淹没于战鼓，旌旗猎猎兮大风，塞外古城壮歌尤多。

到了北宋年间，信奉伊斯兰教的喀喇汗王朝与信奉佛教的龟兹国在唐王城附近进行了多次战斗，唐王城周围诸多佛寺被毁，加之此地位于叶尔羌河下游，河水改道，唐王城从此一蹶不振，逐渐淡出历史舞台。

1906年到1914年间，唐王城遭到了与莫高窟、楼兰古城、克孜尔千佛洞、三仙洞同样的命运，法国的保罗·伯希和、英国的斯坦因、德国的勒柯克等所谓探险家和考古学家多次在唐王城中挖掘，盗走大量文物。其中包括大量精美的壁画、佛像、古币、文书。仅1906年12月15日一天，保罗·伯希和就在唐王城搜集出土文物400余件；1914年，勒柯克从唐王城和克孜尔千佛洞搜集文物达152箱。

如今，唐王城遗址附近的巴楚县城及图木舒克市和兵团连队，田舍密布，阡陌纵横，交通便利、居民富庶，各族群众和睦相处。图木舒克市成为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南疆一颗最亮的新星，一座现代化的新城正展现在人们眼前。这也正印证了那句话：历史在这里遗留下一片废墟，必定在更大的荒芜里建造更加美丽的城。

《光明日报》（ 2019年12月23日 09版）